生態空白難填 學者急尋與石虎共存之路


本報2014年12月26日苗栗訊,特約記者廖靜蕙報導

台灣最後100隻石虎的退路,經屏東科技大學教授裴家騏研究團隊評估出來了,答案大致揭曉,然而卻是一個台灣社會無法面對的現實,當地方政府和民意代表永遠以開發為職責之際,涵蓋所有三義鄉、2/3通霄鎮共7鄉鎮,31,000多公頃的土地,使得石虎成為眾矢之的。

但是台灣社會卻無法逃避,石虎瀕臨滅絕所象徵的意義,淺山不斷開發,一旦石虎消失所留下的空白,真的是鈔票可以填滿的?

石虎。(圖片來源:陳美汀提供)

石虎搬家為哪樁

裴家騏研究團隊2005~2008、2012~2013進行兩次調查,發現族群密度轉移了。若以同樣地點(相機位置相同)來比較,後龍、西湖都是從高到低,南通霄、苑裡、銅鑼、三義從低到高,密度有很大的位移,但不知道原因為何。

推測兩種可能,一種是同樣族群因數量波動往外擴增,原本密度低的,隨著時間因素提高數量,代表好消息;另外一種假設則可能是因族群遷移所造成的位移。

「無論如何對瀕絕物種來說,族群大面積的移位、動盪,在不知原因何在的條件下,都不是好事。」裴家騏解釋,過去幾年,西湖和後龍有很多、很大的建設,也看到實質的影響,並不排除是族群因此而遷移;只是,原本容納不多的區域,擁入很多個體,為了競爭棲地、食物,會互相搶奪、鬥爭,最後族群數仍會回到原來可容納的數量,並非擴增的概念。

保護石虎未蒙其利

台灣的石虎幼體以及亞成體常因人為因素死亡。(圖片來源:特生中心野生動物急救站臉書粉絲團)三義位居苗栗最大的區位,以全島尺度來看,對石虎保護都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無法豁免於外。這個保護範圍讓三義鄉長跳腳,揚言要把石虎丟出去、三義圍起來,拒絕與石虎往來。

令鄉民生氣的原因,主要是擔心依法劃設為野生動物保護區或野生動物重要棲息環境,動輒超過半分地的拓墾都得進行環評,更不用提地方建設何其繁瑣細雜,如果每件事都要扯上環評,勢將拖累地方建設。

生氣或憤怒都無法改變學者研究調查的客觀事實,而石虎因人類開發而消失也是不爭事實。如何兼顧地方發展以及石虎族群保全,是台灣社會必須共同面對的。

但是,保育也不該只是石虎好,而一昧的期待當地居民犧牲。當我們期待保育石虎以及其象徵的淺山生態系,好提供給我們更具韌性的生活環境時,恐怕要能釋出其他更多選項與利多,讓居民因為保育石虎而獲得實質好處。

讓數字訴說石虎的好處

中興大學生命科學系所副教授吳聲海指出,苗栗民眾反對設置石虎重要棲地的理由,應該要更明確地以真實數據回覆,以澄清某些觀念。

尤其濱海低海拔地區,要做任何形式的生態保育相關的決定,都碰到極為強大的阻力,因為私有地遍佈難取得共識。

位於後龍龍坑里的山坡地保護區即將變身高級殯葬園區。(圖片來源:福祿壽殯葬園區BOO興建營運計畫網站)

「一般民眾仍然需要知道石虎的益處,才可能決定要不要保護。」吳聲海說,能否計算出石虎可以吃掉多少造成農損的老鼠和鳥、節省多少農藥、降低多少農損,石虎能不能讓更多人高興?等等具體的數字,或許更能讓討論聚焦。

例如,石虎的最低需求,是低程度開發的森林棲地和足夠的通道(大塊森林棲地之間的廊道)。因此,對於要有多少完整棲地才能保護100隻石虎、以及連接棲地之間的廊道要多寬、要如何設計,必須更精確說明。

對於土地開發的問題,他建議,應提供石虎所能忍受的「低度開發」該如何界定?地方能接受的低度開發又是什麼,能不能有共識?

石虎很會生?視野外棲地而論

銅鑼民眾認為石虎很會生,事實恐怕未必如此。

農委會特有生物保育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林育秀表示,台灣研究石虎難度很高,尚無證據顯示繁殖頻率,但從與石虎血緣很近的日本西表山貓研究經驗,學者追蹤西表山貓從年輕到老死,發現雌性個體一生只生產一次的紀錄不在少數。

石虎能不能順利繁殖,端視野外環境是否讓母石虎放心。圖為苑裡母石虎帶著小石虎影像曝光。(圖片來源:陳美汀提供)

野生的族群必須衡量環境狀況,是否有充足的食物、包括搶地盤,因此不會把能量用在繁殖,這和養殖場飼養,一年生兩次是完全不同的狀況。

一生生產一次,對野生動物而言,族群補充的速度非常緩慢。這也說明何以西表島花很多經費心力保育,西表山貓的族群數仍直直落。

再以石虎研究學者陳美汀的資料,台灣很多石虎個體根本存活不到牠應該可以的年限,很年輕就死亡,毫無繁殖機會。亞成體(人類的青少年)很多被撞死,光以集集鎮通報資料,去年到今年就有3隻石虎被撞死,其中有2隻大約6個月大。

繁殖率不高,再加上幼體到亞成體易因人為因素死亡,台灣石虎族群數勢必難以成長或恢復。

林育秀指出,西表山貓已經列入IUCN瀕危物種紅皮書的CR等級(極度瀕絕),台灣的石虎雖以全球尺度而言,仍屬非瀕危物種,然而,日本學者卻十分關切台灣石虎族群發展,甚至表示不排除將台灣的石虎族寫入IUCN瀕危物種紅皮書中。

啟動最後防線備案

石虎保育工作坊(石虎米)logo。設計者:莊小貴吳聲海表示,若現實上無法維護低海拔地區的保育功能,保育主管機關和學者是否應考慮在其他地區復育石虎或任何其他生存受威脅的動植物?移地保育雖是最不得已的方法,不過若是現在不解決,恐怕過幾年石虎或其他淺山物種,真的要一隻都不剩了!

易地保育或許是留給石虎一條活路,但是石虎以及淺山生態系服務功能消失,那麼當地居民或台灣社會因生態服務功能消失,所受到的衝擊又有哪些備案?

石虎是生態系統的最高位階的掠食者,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牠好,代表著生態系較低位階的生物也好,牠不好,將帶來生態系的連動效應。

裴家騏舉印度、巴基斯坦的案例,過去20年禿鷲減少90%大量死亡,流浪狗填補了禿鷲消失留下的空白,攜帶著細螺旋體病以及狂犬病毒,往人群衝,使得印度狂犬病死亡人數高於全球狂犬病死亡人數的1/3,成為全世界最大的狂犬病疫區。使得印度政府要花加倍的力量,恢復禿鷲的族群數量,至今仍未見成效。

曾經橫掃美國東岸到西岸的西尼羅病毒,也是一例。研究認為,生物多樣性高的地區,因西尼羅病毒死亡的人口隨之降低,道理就是生物多樣性具有病原稀釋的效果,例如,本來有很多種鳥,有些是保毒宿主,有些不是,有些病毒到了某些鳥身上就不見了,到了有些鳥身上則變多,環境中如果存在很多不同鳥種,病毒密度就有機會稀釋。

但是遭受破壞的環境,生物多樣性降低之後,存活下來的物種,往往是保毒宿主,病毒一進入就不斷增加;因此,生物多樣性低的環境,動物身上的病毒很容易到人類身上。這也說明,何以希望保育石虎,目的是淺山生態系保全,有健康的淺山生態系,提供居民生態系服務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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